浔阳江头客

无心经营,只是一个仓库

古韵新声(二) 鲜衣把酒画中行

腊月二十五

按照约定,今天上午是我与重渊陪同青檀去推销他的画——其实根本说不上是推销,青檀的字画,无论放在哪儿都是炙手可热的藏品。

一大早便乘车赶到了古街,发现青重二人已站在大门旁等候了。我们径直前往古街附近的一处车站,乘上了开往中央城区的列车。

按青檀的要求,我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。列车颤抖了一下,开始发动。我和重渊面色如常,青檀却是被吓了一小跳。

“这个铁皮盒子不仅又长又大,力量也比古街的大不少。在下所以习惯了古街的铁皮盒子,可坐上这个还是颇有不适……”

也难为青檀了,毕竟就我所知青檀没怎么乘过列车,自我认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。

列车逐渐加速,窗外的景观也飞速变换。原本由古街附近出发之时,放眼望去尽是田园荒野,偶有几所农舍散落在田野里。远处则是青山环抱,全然一副“绿树村边合。青山郭外斜”的田园景象。可我的视野很快便被越来越多的建筑被填充了。各式各样的建筑物变得越来越密,越来越高,直至把整扇车窗玻璃填满,已全然看不到一缝天空了。

两位平时话并不多。重渊看来也不太适应乘车出行,靠着椅背闭目养神。青檀则一直望向窗外,一言不发。看来这平日少见的景象或多或少地激发了他的灵感。车上人不多,车内极为安静,我倒也乐于享受这难得的闲适,毕竟珍贵的事物难以长久……

果然,随着列车缓缓减速,空气变得越来越躁动。列车门呲的一声打开,喧嚷如潮水般汹涌而来,将青檀惊醒。中央城区的车站已是被人挤得水泄不通,重渊挡在我与青檀前面,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通道。好容易出了车站,空气骤然一轻。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两条纵横交叉的宽阔公路,两旁耸立的高楼大厦如卫兵般立于两侧。我们算是真正置身于都市中了。

我拿着战术终端循着地图的指引前往我们的目的地——一家新成立的收藏品公司。丽很看好这家公司的发展潜力,把他推荐给了我。这家公司坐落于中央城区的北侧,距车站并不太远。我们很快便步行到了这里。公司的建筑并不算太大,楼前停车场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。我们穿过停车场想要走进楼内。这时,站在门口的两个满脸横肉的黑衣墨镜大汉还拦住了我们。

“站住!干什么的?”

“我们来与贵公司谈一下生意,求见你们的总经理。”我答道。

其中一个大汗打量打量我们三人,我都能透过墨镜感受到那怀疑与不屑的目光。可能我们三人在他看来不像是能谈生意的贵人——青檀一身白衣,神色冷峻,气质出尘——前提是这人能看得出来。重渊一身粗布灰袍,面容沉静,一头白发极为扎眼。而我特意没有身着平时的制服,只是穿着极为普通的休闲装,可能和平时看起来完全是两个人。

“有预约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大喊嘲讽地笑了一下。“去去去!我们经理平时忙得很,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?回去预约再来!”说罢,他便欲前来推搡我轰我走人。

重渊见状,上前一步,不紧不慢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。大汉见状急忙抽手,可哪里能动弹半分?重渊的手像铁钳一般死死捏住大汉的手腕,同时向内扭转。大汉吃痛,抵抗不过,转瞬之间即被擒住了。

“你(哔——)给我放开,不然我喊人了…啊——!”

杀猪般的叫声响起,重渊的手加大了力度。

“重渊!”我赶忙出声,一旁的另一个大汉本想上前帮忙,见状咽了口吐沫。

“放心,我有分寸。”重渊说罢双手一推。大汉踉跄几步,勉强稳住了身形,回身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,突然注意到我手中的战术终端。

大汉一愣,表情瞬间凝固住了,抬头又重新端详我几秒。

“你……可是中央庭的指挥使大人?”

“是我。不好意思多有得罪。”

大汉急忙惶恐地摆摆手连忙赔不是,立即领我们进楼,来到一间房间门前。

大汉敲敲门,轻声说:“老总,指挥使来了。”屋里传出一阵骚动。大汉停了几秒,扭头对我们说:“老总说他正在开一个机密会议,且身体突然不适。指挥室屈尊莅临他十分荣幸,可是今日恕不能接待,请指挥使……”

青檀突然朗声道:“那就告诉他,青檀求见。”

空气沉默了几秒。门被突然打开,一个肥硕的秃顶中年男子挤出门外,油光锃亮的脸上堆满了笑容。“不知青檀大师远道而来,晚生感到亿分荣幸。”边说边伸出了肥厚的手。

青檀扭过头去。“无妨,谈正事吧。”

中年男子尴尬一笑:“我正是这里的老板。您快请进。”

我们刚一进去,会议室里的人全体起立争着说:“青檀大师请坐这里”“青檀大师请落座”。这下青檀犯了难。我们不好推辞他们的一番美意,于是青檀坐了一张座位,重渊坐了一张座位,我则把五六张座位并在一起,歪躺在上面,权当雨露均沾。

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则站在我们面前听候吩咐。

“听闻贵公司在业界颇有分量。在下则携了几张画作,前来寄存贵公司展览,一来可以宣扬古街之美,二来也可为贵公司招徕顾客。画的内容是古街四时之景,是我珍藏许久的画作,从不肯轻易拿出。如若阁下同意,此事就此定下。”

那老总笑道“好说好说。不过青檀大师可愿将画作卖出?如若……”

“吾已说得很清楚,是展览,不是售卖。”青檀冷冰冰的打断了他。

老总脸上抽搐了一下,不过忙道:“好的好的,弟子一定照办。”

青檀皱皱眉头,没有再多说什么。我们在这群人的簇拥下出了楼,拒绝了送行的请求,回到车站。

“指挥使不同我们一起回去吗?”重渊问到。

“不了,我下午与阿岚约好了在高校学园见面,不一会便动身前往了。”

重渊点点头,携青檀走上列车。青檀上车前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身说道:“那人眉宇藏戾,面相不善,指挥使多加小心。”

我微微一愣,青檀背手上了车。



下午我站在高校学园门口等候阿岚。不少学生认出了我,高兴地向我挥手示意。

“嘿!来啦来啦!”

远处出现了一道清丽的身影,阿岚小跑着向我奔来。阿岚特意换了一身新衣,黑衫红纹,上有几丛梅花点缀,似长衫,更似旗袍,将阿岚的身形勾勒得玲珑有致,又使他带上了些许无邪出尘的气质,究竟是一副古画走出的美人,还是美人走入画中,令人不禁浮想联翩……

好像有哪里不对……

就这样,我携着阿岚,在一群女生嫉妒的能杀人的目光中,我们前往了赴约地——高级住宅区,艾莉兹的家。

据约定的三点钟还有五分钟时,我们便到了爱莉兹家的楼下。在我的坚持下,阿岚与我在门口站了五分钟,我才敲了敲门。

噔-噔-咚-

“久等了!”门立刻被打开,一道美丽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,还有一个漂浮在半空。

“你不会按门铃吗?”小爱用熟悉的语气怼了我一句,权当问候。

“这正是指挥使的独特之处呢。”艾莉兹银铃般的声音响起“也正是因为指挥使从不按门铃,我才回立刻知道,是他来访了呢。”我尴尬的挠挠头。

艾莉兹望向了阿岚,脱口而出:“好清秀的孩子!”

阿岚也惊艳的叹道:“好漂亮的姐姐,二位姐姐都是!”

行,这小子情商比我高。

我们进屋坐下,这过程小爱还得意洋洋的数落我道“你看看人家多有眼力劲儿,不像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盯着姐姐看。”

艾莉兹边摆茶盘边说道:“只有红茶可以吗?红茶温和,也能令人提神呢。”

我接过了提神红茶,一饮而尽。“那我便直入主题了。阿岚的孩子艺术素养很高,又擅长设计图案,我们想通过阿岚设计一批具有古街传统特色的衣服,以此打入市场,为古街开辟一个新产业。这次我前来主要是想请你协助阿岚,帮阿岚设计并缝制出衣样,我们也好有直观的参考,我们本来想找濑由衣,可思来想去还是找你更合适一点……”

小爱生气了:“不许在姐姐面前提别的女人!”

艾莉兹轻轻呵斥了他。我大窘。望着阿岚捂嘴偷乐的样子,我简直无地自容。我起身拍拍衣服。“那我先告退了,古街那边我还有事务处理,阿岚就拜托你了。”

艾莉兹微笑着颔首。小爱虽嘟哝着讨人嫌的赶紧走,讨人喜欢的留下就好了之类的话,但还是同姐姐不舍地将我送走了。



我回到古街时,已是华灯初上。年关将至,古街的居民已经张灯结彩的开始张罗了。伽梨耶站在一根杆子下,指挥着人挂灯笼,不亦乐乎。

“你来啦!”伽梨耶见那人顺利将灯笼挂好,冲我笑道。“我已经准备好了,咱们开路吧!”伽梨耶用手拍了拍身旁的箱子。

我们乘上了前往海湾侧城的车。

“我能不能打开箱子看一下?”伽梨耶脸上写满了渴望。

“不行。”我把箱子抱得更紧了一些,

“为什么呀?这明明是我带出来的!”伽梨耶有些气恼。

“只要我一让你打开,你就会想顺便检查一下里面的情况,检查完了酒的情况你就会忍不住想尝上一口,尝完一口你便不会忍不住又尝上两口三四口,然后我们就只能拿个空坛子去海湾测成了!这种情况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!”

伽梨耶一脸懊恼地坐了回去。

“我能不能就看一小下?”

“不行。”

……

就这样经过一轮轮的复读机对读,我们终于来到了纸醉金迷的圣地,肆意狂饮的天堂——海湾侧城。满目霓虹流光溢彩,川流不息的车辆划过一道道弧光。满街的酒吧将我们包围,从中传出的吵闹快要将我们吞没。

契约酒吧是其中不怎么起眼的一家,不过也是为数不多的我可以放心大胆走进去的一家。

“喂,维尔特。我打工这么长时间的工钱什么时候结?”我把箱子拍到桌子上。正在擦杯子的维尔特闻言挑了挑眉。

“哎呀,你也看到了,最近店里的客人实在是少的可怜啊。要不等我资金再周转周转?”

“少来,你又不指着这个赚钱。”其实店里挺热闹,有不少下班来喝上几杯驱驱寒的职员,更多的还是结伴而来的年轻人。

“好吧,既然这样的话,我就立刻还你个人情来抵消我欠你工资的人情,如何?”维尔特压低墨镜,一双戏谑的眼睛露了出来。

“成!”我要的就是这句话,转念一想好像又不太对。“工资还是得给!”维尔特漫不在乎的点点头。其实他见我突然领着陌生人前来,应该是猜到了我是要有求于他,于是便顺着我的话给了我个台阶下了。

“这是古街的伽梨耶小姐……”我扭头一看,伽梨耶已挑了个热闹的位置坐下,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年轻人请他喝酒聊天。憋了一路的伽梨耶有酒喝自然不会拒绝。

“好吧。我们拿了一坛酒来,打算给店里的每个顾客分一杯尝尝,看看合不合他们的口味。”

我把箱子打开,一个古色古香的酒坛露了出来。

维尔特略略诧异“好久没见过这种酒了。”维尔特把红封盖一接,甜蜜的酒香飘散而出。

“好香!”维尔特惊呼一声,随即拿起一个长柄容器,为自己斟了一杯,一饮而尽。

维尔特的表情丰富起来,先是轻松,但是惊讶,最后归于平静。“这是桂花酒?几乎要消失在记忆里的味道呢!”

“不错。取古街当的桂花,历经七七四十九天酿成。古法手酿,原色原香!”我把伽梨耶介绍给我的话背了一遍。

“嗯……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。初尝甜美芬芳,回味余香满口,在如今众多花里胡哨的酒当中,实在是一股清流了。不过……”

维尔特又斟了一杯,仔细端详起来。“颜色太混,口感很糙,最关键的是土腥味太重了,对喝惯了现代精纯酒的人来说会难以接受。这么说吧,你这酒就像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姑娘,清纯美丽,但乡土气息太重,自然没有哪些城市里的妖艳女子能挑逗人的情欲。”维尔特坏笑道。

我边听维尔特发表自己的骚话,边把酒分装进了十几个小杯子内。我当然没有死心。端着这酒盘的分发给了顾客们,请他们尝尝。

基本上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,大家打量了打量手中的不明黄色浑浊液体,满脸狐疑地喝了下去。

“好甜!”一个青年学生惊道。

“嘴巴好涩”,一个办公族砸吧砸吧嘴。

“呸!一股土味,又甜又腻,什么玩意儿。”一个小混混样的青年边说边“呸呸”着。“不喝了,扫老子的兴。老板结账,刚才那杯不算!”维尔特点头同意,待他走后向我耸了耸肩膀,一副“我就说吧”的表情。

“是小时候的味道呢。”一个缩在角落里的中年白领突然开口望向我。突然他好像认出了我,笑着对我挥挥手,继续说道:“我小时候住在古街附近,后来因为父母的工作问题去举家搬走了。我记得小时候每当逢年过节之时,父亲就会提一坛这样的桂花酒去探望爷爷。那时爷爷总会倒一小杯给我尝尝……那都是数十年前的事了,这酒现在的人恐怕接受不太了呢。

我感谢他的评论,收起凌乱的酒杯端回给维尔特。

“可能现代人越来越浮躁了吧,大多人只不过是找找感官上的刺激,又有几人能做到安静坐下来细品一杯酒呢?”维尔特拍拍我的肩膀怎么安慰道。

我轻叹一口气,驱散了赖在伽梨耶旁边不走的青年——当然是在维尔特震慑性目光下的帮助下。我被背起醉的不省人事的伽梨耶打算告辞。

“别灰心呀,年轻人”,维尔特道,“世道在变,人心在变,你的酒不也可以变变吗!”

我略一愣神。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。我向他道了一句欠了一晚上的感谢,向门口走去。

“等等,先别走了,我送你们回去吧。”要是第二天花边小报上头条成了什么‘指挥使深夜背一醉酒少女不知去向’,晏华可能就开着直升飞机来找我麻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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